产权保护预期 决不能受动摇

产权保护预期 决不能受动摇  

李鸿文  
 
 

本版主持：李鸿文

法制晚报2月8日报道，河北省廊坊市三河市政府发布通报称，经查找历史资料，核实相关信息，现已认定福成五期、福泽颐园14-15号楼、祥馨日昇、燕潮家园、电子城小区可以正常办理不动产登记手续。这纸通报表明，困扰燕郊多个小区居民的“大产权变小产权”问题，终于迎来了转机。

产权变更 酿成舆情

有着3000多年历史的燕郊镇，隶属河北省廊坊市三河市，毗邻北京通州，古来素有“天子脚下，御驾行宫”之美誉。近年来，凭借优越的地理位置，乘着京津冀一体化的东风，经济上迎来发展快车道，房地产行业也异常火爆。

就在房价节节攀升之际，三河市于2016年12月1日成立了不动产登记中心。该中心办理具体登记业务，统一管理房产及土地产权登记。此前，土地登记、房屋登记、林地登记分属国土、房管、林地三个部门，现在整合到一个中心，办事方便，少跑冤枉路，按理说是好事。

根据三河市相关规定，权利人依法办理变更登记、转移登记等不动产登记时，须更换新的《不动产权证书》。可要更换该证书，就需要获得房屋与所占土地的对应关系，并生成唯一的不动产单元代码。但一些居民惊讶地发现，自己名下的房产用地性质，要么是工业用地，要么是绿化用地，有的甚至是违章用地，压根就不能生成这个单元代码。

不动产单元代码不能生成，就办不下《不动产权证书》，办不下这个证，不仅抵押贷款不能办理，而且还意味着，此前按照商品房价格购买的房屋以及拥有70年土地使用权的房产证，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张废纸。通俗来讲，就是大产权房变成了小产权房，房屋资产大幅贬值。有媒体报道，整个燕郊范围内，十多个小区的商品房会遇到类似问题。

造成如此困局的原因，是燕郊土地开发乱象。据新京报报道，一些开发商以“文旅、休闲”或者“工业园区”等名义获取土地指标，再调整土地性质为宅地进行住宅开发销售的现象，在燕郊等环京区域已屡见不鲜。工业园区拿地容易获得国家和省级政府审批，随后调规变性在市一级政府即可完成。开发商只要打通当地政府关系，就不会有监管部门去查腾挪用地指标事宜。一个放心拿地，一个安然批地，开发商与当地政府心照不宣、配合默契，幸福满满地共享房地产行业的“繁荣成果”。

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，没想到去年底开始实施的不动产统一登记制度，一不小心使问题露馅，意外地“制造”出一起广受公众关注的舆情事件。

错误信号 动摇预期

从舆情传播角度来看，舆情事件的强度取决于核心利益相关人群的数量。燕郊产权变更事件的核心利益相关人，首先是那些直接受产权变更波及的业主，他们中一部分是当地人，一部分是“高攀”不了北京房价不得不来燕郊“屈就”的北京人，核心利益相关人群来源的分散性，决定了舆情传播不可能受到地方政府的限制。

当然，也不能就此认为，包括新京报、北京晚报、法制晚报在内的北京媒体对此事件穷追不舍，是出于地域观念而为北京业主“撑腰”。除北京媒体之外，一些全国性媒体也对此事件高度关注，甚至人民日报还专门发表评论，呼吁对此事件严厉追责，这就表明燕郊事件性质的显著性已使其具有了某种风向标意义。除直接的核心利益相关人群即燕郊业主外，一大批潜在的、间接的核心利益相关人群即全国各地的业主，也在关注事件进展，观察政策层面对产权保护的信心和决心。

而就在燕郊产权变更事件曝光前不久，南方周末于1月19日推出一篇《公告一出，产权证作废? 武汉汉阳注销330拆迁户不动产证引争议》的报道。报道说，自2016年11月19日起，汉阳国土局分27批、注销了330户居民的不动产权属证书或不动产登记证明。据该报记者了解，这三百多户居民中，约90%尚未与汉阳区政府签订房屋征收补偿协议。

对一般居民而言，房屋是最大的不动产，相当于身家性命。可在没有签订房屋征收补偿协议的情形下，房子住着，房产证说没就没了，这让人怎么想？

房产证是居民合法拥有住房的“执照”，它以政府信用作背书，包含了庄严的法律涵义。可汉阳注销产权证事件，再叠加燕郊产权由大变小事件，却向社会传达出百姓产权没有受到严格保护的错误信号，严重地动摇了全社会对产权保护的良好预期。

依法行政 强力纠偏

此前的“鸿文开腔”版曾以大军压境下的罗马土地拍卖为正例，以土耳其将军带上全部家产出海作战为反例，来说明产权保护与国家命运的密切关系。

今天再举一例：罗马帝国第一个皇帝奥古斯都在腓利比战役前曾发誓，如果能够打败对手，他就建一个广场奉献给战神玛尔斯的神庙。这个誓言之所以一直等了40年才兑现，不是他忘记了誓言，也不是他没这个财力，而是因为受到土地问题的制约。自从他表达出修建广场的意愿后，神庙附近的大多数业主愿意把土地卖给皇帝，可有一两个钉子户却死活不同意。奥古斯都虽然贵为“世界的主人”，但他既不能以公共利益为名搞强拆，也不能将人家的产权随意作废，只好因地制宜，修建了一个极不对称的广场。

后世有历史学家评论，新广场的不完美恰恰比完美的对称图形更珍贵，因为奥古斯都皇帝尊重了民众的财产权。

产权保护既是民生大事，也是国之根本。去年11月27日，《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完善产权保护制度依法保护产权的意见》发布，其中，“研究住宅建设用地等土地使用权到期后续期的法律安排，推动形成全社会对公民财产长久受保护的良好和稳定预期”的表述，回应了社会关切，给公众吃下一颗定心丸。

可湖北汉阳及河北燕郊的做法，不仅在“依法行政”上存在瑕疵，而且也是对“推动形成全社会对公民财产长久受保护的良好和稳定预期”精神的违背，应该说是 在产权保护方面出现的倒退。

国土资源部注意到了燕郊事件释放出的倒退信号。据央视网9日报道，在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于当天上午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，国土资源部部长姜大明表示，燕郊现已有一部分住宅通过了解历史情况、完善手续可以登记，相信不久后该问题会解决完毕。这个表态可以看成国务院部委对地方政府的强力纠偏。

所幸，在此之前，河北省廊坊市三河市政府就采取了行动。2月7日三河市连夜给业主发布公开信，称批准下辖燕郊镇福成五期等6个小区办理不动产登记，其他小区正在核查中，本周内将出台具体解决办法。这是一次舆情压力下的自我矫正，表明当地政府在产权保护方面，终于回到了依法行政的正确方向。